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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10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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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鬥結束了,一場盛大的婚禮變成修羅戰場,這場大勝註定載入玄族史冊,而陸淩的聯姻,最多也僅是一筆帶過。

各大家尚且健康的族人們合夥收拾著場上的狼藉,陸晚風路過時,看到了被幾個人擡起來的淩雲。

她僵硬的身體宛如一根多年的沈木,灰敗的眸子已經找不到眼白,直勾勾地盯著前處一個虛無的方向,令人毛骨悚然。

看著這個定格在少女模樣的活屍,陸晚風有些唏噓,瞧她眼睛的顏色,若是再拖些時日,活屍就要養成了,不過那時陸江林的血恐怕也已流盡,這種損己利人的法子,曲雁屏教給他,明顯是變著法子沒給他留活路。

可惜當局者迷,或者看透不說破罷了。

一線天趕來的魔修們都聚集在一起,因為身份的原因,即使他們與玄族剛才還站在同一陣營,此時塵埃落定,玄族人們還是選擇退避三舍,敬而遠之。

一戰之後,玄族與魔修終究還是勢同水火,勢不兩立。

敖冽和連靖沒有在隊伍裏,站在前頭的是子澗生和撒蝰,走過去的時候撒蝰正好變回人身,子澗生慌慌張張捂眼,從包裹裏拿出一件以上扔給他,“穿上!”

撒蝰三兩下套上,瞇著墨綠的蛇眼彎腰湊過去,帶著邪魅的笑與他的臉挨得極進,果不其然子澗生遲疑睜開眼的時候被嚇了個半死。

“我打死你!”子澗生暴跳,一巴掌呼過去。

撒蝰斜著笑瞇瞇的,借助他的手,放到唇前,輕輕一吻,撒嬌道:“主人,人家手疼……”

“還能更疼!”子澗生一挑眉,另一只手迅速在他傷口上按了一下,陰笑。

委屈巴巴的撒蝰抱著手臂呼痛,繼續腆著臉去招惹主人。

後面認得陸晚風的,反倒先看到了他們,在隊伍裏喊了聲“少主”,一幹人齊刷刷地望過來,陸晚風汗顏,有些微的窘迫。

見他過來,子澗生停下打鬧,抱胸上下打量他,然後拉長了鼻音點頭道,“嗯——還活著,行嘛你。”

陸晚風故意眼睛在他和撒蝰之間來回地看,果然激得他緋紅羞罵:“看什麽看!”

陸晚風嘿嘿笑:“原來是他啊——”

“你他娘……”臟話罵到一半,被人捏住了嘴。

忍著掌心被虎牙磨得破皮的疼,撒蝰點頭如琢米:“是我,是我。”

“是什麽是!”子澗生氣得扒下他的手直接下口咬,把人疼得跳了起來,直呼求饒才住口。

眾人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,對著兩人的打鬧抱以玩笑姿態旁觀,樂得發笑。

子澗生才沒有給人當猴子看的心情,拍開撒蝰,轉臉對陸晚風道:“完事了?”

陸晚風頷首,“還以為你們不來了,一直等不到消息。”

表情苦滋滋的,子澗生無奈道:“來的路上偏偏趕上一場風暴,一群人差點把命撂在那兒。”

原來是遇上了惡劣天氣,難怪一身風塵仆仆走路帶沙,陸晚風收起了玩笑臉,真誠地鞠了一躬,說道:“多謝你們。”

揚手,子澗生給了個瀟灑轉身的姿勢,對眾人道:“出都出來了,咱們找個澡堂洗舒服了再回去,這連日趕路的,我背上癢死了!”

魔修們連連歡呼:“好!”

“等等!”陸晚風忙把人叫住,看了眼撒蝰,決意問道,“……你可還記得六年前你曾去過桂坊小鎮?”

沒想到會問到自己,撒蝰捧著下巴回憶了一下,自己去過這麽多地方,好像沒記住過幾個地名。

陸晚風又提醒:“當時你的背後有一個共體的女孩。”

這麽一說,撒蝰倒是想起來了,不過那段時間的記憶有點混亂,他理了理才說:“那時候我從曲雁屏那裏逃出來,途徑一個小鎮,但是中的毒毒發……那個小姑娘發現了我,我差點殺了她。”

是個死氣沈沈失去所有希望的姑娘,空著手,穿著一身臟汙的粗布衣裳,可身姿儀態卻不像是尋常百姓,頹然又惶恐地看到了自己,恐懼得差點昏過去。

當時他急於解毒,曲雁屏下在它身上的是蝕腐之毒,若無解藥,到最後會化成一灘腐肉死無全屍,他不能死,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,家中還有主人等著他,所以這毒必須解,自己所知道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個人換毒。

這個送上門的姑娘是個不錯的人選,只是換毒一事需要心甘情願,否則掙紮中血脈逆行,自己只會被毒反噬死得更快,因此不能殺她。

“我為了解毒,與她達成交易,她共生到我身上,我為她除去仇人,覆仇成功之時,便是解毒的那天,”撒蝰繼續道,“她說她的仇人是陸家的一對雙胞胎,那兩個人害得她被逐出師門,流離失所什麽的。”

他知道的也不多,那姑娘說自己被收了劍,廢了靈力,從小的努力盡數白費,而家中早無親人,她盲目地在世間游走了數月,直到和自己遇上。

為小姑娘覆仇的事並不是那麽容易,因為毒的原因,他無法長時間活動,大多數時候都在調息和壓抑毒性,幾乎是只能坐等仇人送上門。

他急,小姑娘也急,於是想了個辦法,招來妖怪小弟出去鬧事,越大越好,陸家大門大派,希望能把他們引過來。

後來還是得逞了的,那對雙胞胎上門送死,自己成功實現了承諾,那個小姑娘心甘情願地渡去所有毒素,沒有靈力的身體瞬間化為腐朽。

撒蝰回想得十分費勁,“我與那小姑娘共生的時候因為中毒的原因意識並不太清楚,等到為她報了仇才恢覆神智,那會兒好像死了不少人,我立馬就走了。”

他沒有說謊,陸晚風清楚得很,那夜自己在場,如果他有半句假話,自己絕對可以發現,“……你殺死了一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姐姐。”

撒蝰無所謂地攤手道:“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,何況那時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。”

陸晚風咬牙,有些微怒,其實他知道的,好人或壞人沒有一個標準的辦法去評判,沒有誰是片面化的,有多少人能保證自己沒有做過一件壞事?就好像先眼前這群一線天的魔修們,也許他們曾經的確做過傷天害理的事,就算現在隱退了,金盆洗手了,可那些事依然像烙印一樣打在身上,讓人退避三舍。

心念一動,他暗暗笑話自己,撒蝰說的也沒有錯,在這個時候,自己只需要對他們暫時以感謝,等未來再見,又是何種情形,就另當別論了。

把情緒壓下去,他正色道:“……多謝諸位今日相助,戰局已定,他日我定將謝禮親手奉上,只是玄族地界實不宜諸位久留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,知道了,”子澗生不耐煩地打斷他,聽不來這場面話,他轉身吆喝著就走,“洗澡了!洗澡了!而且這裏不缺水,咱喝個夠!”

他們走了,陸晚風又好氣又好笑,想了想又跑去書房,發現裏面只留下一灘血跡,早沒了人影。

應該是去碎空山了吧……他釋然地想。

這裏再過不久就要清理幹凈,還有許多善後的事要處理,例如無數潛伏在玄族的魔修要等待定罪,例如要從陸江林口中撬出解除封印解救淩尚桓的辦法,還有神鬼令的去向,是否仍有未被察覺的手腳……

現在四大家族群龍無首,一片混亂,需要一個真正扛起大旗的人,反正這些都與他都無關了。

殷曉對於他自我除名的事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,但他也不覺得需要殷曉什麽首可,除去這一身枷鎖,他巴不得趕緊離開。

這裏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,此事雖了,可母親還不知所蹤,他現在只想去尋找自己的生母,有些執著的東西,值得再執著一輩子。

不過還有個人,他舍不下。

走出房間的時候,他抱著離夢琴斷作兩半的琴箱,腦海裏還回蕩著剛才在琴底看到的那句刻話。

是四個字:莫失莫忘。

秦初寒沐浴在正午熱烈的陽光下,淩家冰雪色的校服被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顏色,那雙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俊逸眸子若星若塵,讓他的心漏跳了一拍。

好像每次需要他的時候,他都及時趕到,每次自己轉身,他就在身後。

時時刻刻陪著我呢。

懷中的琴箱斷了,琴弦還連著,陸晚風撫摸著上面一根根品質極佳的絲弦,望著他笑得傻乎乎:“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吧?”

秦初寒的表情驀地窘然,微微側頭,露出好看的下頷骨,“為何突然這樣說。”

指尖敲上琴箱,發出叮咚的響聲,陸晚風笑盈盈地看著他:“我送你的樹脂石和劍穗你可一直留著呢,還有這琴底的字……”

不知是暖陽烘烤還是怎的,秦初寒從耳根開始泛紅,迅速染上臉頰,許是察覺到自己臉上的一樣,又不自覺的輕咳了兩聲。

陸晚風的笑意幾乎咧到耳根,見好就收,走過去執起他一只手,擡著頭對他道:“我要變成流浪漢了,從此以後居無定所,又沒錢又沒功夫,隨便哪個姑娘都能把我拐走,然後賣到青樓當小倌,端茶倒水整日挨打,還可能會餓死……”

不再是陸家二公子,也不會恢覆魔君兒子的身份,也就是說沒有了家,只能四處流浪。

秦初寒捏住他的嘴,劍眉蹙起一個好看的眉峰,一臉不悅道:“不會的。”

不會讓你流浪,不會讓你居無定所,錢我有,我保護你,哪個姑娘也不能近你的身,更不可能讓你餓死。

沒有多言,但是陸晚風懂了他的意思,眉眼彎成一個好看的月牙,不再戲弄他,終是把心底最渴望的話問出了口:“你要不要與我一起?”

兩人一高一低地站著,陸晚風微微仰著頭,而秦初寒低了下頷,半垂的眸子像是隔絕了世上一切無關緊要的事物,僅餘下一人,無需多言,就這樣把他溺斃在溫柔的泉水之中。

朝華寺前的那個神棍吳道人曾說,我們一生會經歷三次生離死別,如今數下來,神女峰,連霧峰,還有厲風堡,每一次我們都以為自己會永遠失去彼此。

可是三次已過,那麽從現在起,我們一輩子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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